一走到大路上,我就變得很遲疑:我是在柵欄門那裡等著我父親回來跟他打聲招呼呢,還是在街上走走,看看我兩個弟弟在哪裡,或者去看看我妹妹有沒有在家裡?我找了一個電話亭,給埃莉莎打了電話,我領著兩個孩子,來到了那幢能看見維蘇威火山的大房子。我妹妹現在還看不出來懷孕了,但她變化很大。好像僅僅是懷孕,就讓她忽然成長起來了,也讓她有些扭曲,她的語言和語氣忽然間變得粗俗了。她面如死灰,心情很壞,好像很不願意接待我們。在她身上,我沒有感到一點兒溫情,也沒有感到一絲她小時候對我懷有的那種帶有天真的崇拜。我提到了母親的狀態,她的語氣很霸道——我一直以為她不會這樣說話,至少是和我。她感嘆了一句:
「萊農,醫生說她身體好得很,是她的精神在受罪。媽媽身體很健康,身體沒事兒,都是心病。假如你沒讓她那麼失望,她也不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。」
「你在胡說什麼?」
她的語氣更加刻薄了:
「胡說?我只是想告訴你,我的身體狀態比媽媽還要差。總之,你現在一直在那不勒斯,你認識的醫生多一些,你帶她看看吧,你不能把什麼事兒都扔給我。只要你稍微關心一下她,你看吧,她會好起來的。」
我盡量忍著沒發作,我不想吵架。她為什麼要這樣和我說話?我和她一樣,也變得更糟糕了嗎?我們身為姐妹的好時光已經結束了嗎?或者說,埃莉莎——我們家裡最小的孩子——證明了現在這個城區會比過去還變本加厲地毀掉一個人?至於我的兩個孩子,她們都安安靜靜坐在那裡,她們很失望,因為小姨對她們一點兒也不熱情。我說,她們可以把外婆給的糖果吃完。然後,我問我妹妹:
「你和馬爾切洛怎麼樣了?」
「非常好,還能怎麼樣?假如不是他母親忽然死了,他有很多事情要操心,那我們會更幸福的。」
「什麼事情?」
「萊農,操心就是操心。你想著你的書,但現實生活是另一回事兒。」
「佩佩和詹尼呢?」
「他們在幹活。」
「我一直都見不著他們。」
「那是你的事兒,因為你從來都不回來。」
「現在我會經常回來的。」
「很好。那你試著和你的朋友莉娜說說。」
「發生了什麼事兒。」
「沒什麼,讓馬爾切洛操心的事兒裡頭,也有她。」
「也就是說?」
「你問問莉娜——假如她還理會你的話,你告訴她,她最好要守著自己的本分。」
我從這些話里聽出了索拉拉兄弟的威脅語氣,我意識到,我們再也不能回到之前那種親密的關係。我告訴她,我和莉拉之間的關係現在已經淡了,但我剛從我們的母親那裡聽到,她現在已經不給米凱萊·索拉拉幹活了,她自己開了一家公司。這時候,埃莉莎忍不住爆發了:
「她是用我們的錢開的。」
「你跟我解釋一下,這是怎麼回事兒。」
「我怎麼給你解釋,萊農?現在米凱萊任她擺布,但她拿馬爾切洛沒辦法。」